星期二雜念
台灣的國際民族誌影展為期很短,不到一星期。巴黎這個影展主要是龐畢度中心在辦,為期沒有一個月,也至少在兩星期之上,許多片至少有一次以上的播映機會。我只能說是愛好者,而非狂熱者。不過每年一到那時,音樂或戲劇表演就一概放掉不管,只看民族誌電影。幾乎是卯足了勁,能看幾部是幾部。
大體來說,這類電影,關心的是邊陲或說瀕絕記憶的發現、整理、紀錄與保存。難度甚高,沒有過人的技藝與毅力是做不來的,我雖然看得量有限,但總覺得學到的東西特多。台灣的片單我拿到,一看就難過,因為幾乎每一部都想看,但這時期,卻不是每天跑電影院的時候,只有星期五晚上連看了兩部。
韓國片《萬神》不知道未來有沒有機會上院線,因為無論娛樂、教育或文化性都出類拔萃。我是因為一直對薩滿有興趣,所以看了介紹就決定看這部。原以為會是有點學術甚至沉悶(但也沒關係,因為反正是有興趣的東西)的電影,沒想到完全出乎我意料。
以片型來說,介於《凝視瑪麗娜》(這部我幾乎從頭哭到尾,我旁邊坐一個不認識的男生也一樣,所以並不是我特別愛哭)與《漢娜鄂蘭:真理無懼》。但節奏更加輕快明媚,敘事也比上述兩者更通俗,少數幾個空照攝影,也用得非常有意義。雖然不是大預算的片子,但想來也沒少花錢,處處顯得聰明。讓我更想到一部日本也與祭儀相關,但片名一下想不起來的片。比前者是因為,它不明說但討論的是「表演者人生」的問題;比後者,則是它有傳記與歷史的文化脈絡在。 但片子本身最強項,是關於巫女這種實存職(賤)業與身份的關照。導演說著重教育意義,其實也有政治反省。
平埔巴宰族有女性祭司,吉貝耍部落有尫姨,這些我都只從文字上看過。很久以前看過一篇文章,據說乩童界逐漸走向男女平權,也有女乩童了。澎湖在保存踏涼傘民俗時,遇到困難,就是小孩的父母,認為參加這樣的活動是不好好讀書,不是什麼正常課外活動。應該說,對民俗的陌生或偏見一直普遍存在。《萬神》要是能更廣泛地介紹到台灣來,除了是認識韓國的有趣切入點,也讓我們重新思考生活中的台灣民俗。
《萬神》看時真嚇一跳,是看到黃皙日英(日英同一字但打不出來此字)這個韓國小說家。沒想到他人挺好笑的,模仿金日成說話,說他老挺著肚子對他說:「黃作家最近寫了什麼呀?」真是有夠爆笑。黃皙日英出書時,還找了巫女來作祭儀,從這一點來看,黃作家似乎不太有共產黨的傳統作風呀。總之,這是看這部片的一個小驚喜。
另外也非常值得記一筆的是,巫女的祭儀部份,還包括了某些日常被標籤為「猥褻」的再現,比如拿著明顯表示是陰莖的大棒子,表示生鏽了該磨磨它等等。從性別理論與性別氣質的流動來說,有不少可觀可思之處。《萬神》還有許多精彩片斷,真希望它能早日廣為播放。當天是全場滿座,映後座談人就走許多,包括我自己在內,是因為趕搭最後一班捷運。
台灣世界小說家讀本選過黃皙日英的作品,市面大概還有《悠悠家園》可以找來看。2002年他還當過台北市駐市作家,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,我真是世事不通不曉。
看完電影,特別想到我自己並不記得,但聽說的事。我阿嬤在我小時候,曾在我身上掛一圈餅乾,挨家挨戶讓我行收埏(這應該是水部,但打不出來,今天可以封為「打不出字日」來了)禮。但我父母似乎認為這有點「落後」。不過,我自己想到,曾經掛著一圈餅乾行此禮,倒是覺得自己挺挺幸福的。阿嬤,謝謝妳。
影展今天最後一天,有空的人可以把握!APP上沒資料(我有點惱),這裡附場次表給大家。因為我自己不能去看,所以是滿懷嫉妒,含淚推薦。
影癡看預告片中在空中飛的紅帽子,是否想到以吉普賽人為主角的《流浪者之歌》與維果的經典《亞特蘭大》呢?導演朴贊京。巫女的名金錦花似乎是個大眾化的名,搜尋會跑出一個寫票據法的作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