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

卡夫卡曾寫過一段講詞，他並且親自讀過：「各位所認識的意第緒語，絕對比各位想像得多。」我常常以這段話來勉勵自己，當然對我來說，我認識的不可能是意第緒語，這段話讓我想到的總是台語。但想歸想，我一直以為這只是一種樂觀的態度，不過前陣子親身經驗了一番，十分有趣。

那天是我跟我小舅舅坐公車，我小舅說小孩不該吸毒，接著罵了一句：撿角的......。然後他突然問我：「撿角的，妳聽得懂嗎？」我用台語熟極而流地答道：「怎麼不懂？我是撿角的不肖囝仔，拎爸就是袂願改。」──小姐我一向是被當成台語極破的天龍一代，竟然頗有小流氓架勢地脫口饒舌起來。我小舅目瞪口呆的樣子，真是讓我快笑暈了。

他接著問我，那我懂是什麼意思嗎？我覺得是懂的。但要轉成普通話來說，一下被考倒了。想了一下，說出張愛玲的一個用語，我說：「撿煤渣的」。想想這又過份是譬喻意，我又說，「連一毛兩毛都跟著人家後面撿的嘍囉，不成氣候」。我想到的是推理影集《妙女神探》裡，女警有個弟弟湯米，老在他老姐的沙發裡挖銅板，湯米的媽媽應該就會罵他：撿角的不肖囝仔才對。

但是回家以後，很想查一下字典什麼之類，了解這個詞是怎麼來的。不過因為我實在不太會用，中研院的網站我打來打去，都說查無資料，應該是我查得方法不對。後來只好土法煉鋼，在孤狗網頁打，又上了幾個平素覺得寫台語典故有些功力的網站。這過程不免覺得挫折。倒不是沒有查到資料，說法有好幾種，非常有意思。有說到與建廟宇過程不用的部份(廢材)，也有說到與農業知識有關，石角是種妨礙稻子生長的東西，農人會在稻田裡撿那些石角。(登在蘋果日報上的文章)綜合來說，似乎是去撿沒用的東西的沒用東西(人)。但是撿也有一些做「缺/欠」意。究竟撿/缺/欠是「淘汰」渣滓的動詞，還是整個詞是名詞做形容用？畢竟有趣的說法與正確的說法，雖然都會想知道，但也想能夠判斷哪一個是有趣，哪一個正確成份比較高。

結果看到一個河洛話台語正解的臉書，解釋無論缺角或撿角都是錯誤寫法，用了古字我打不出來，可以上臉書去看，似乎能解釋為什麼這個字語感上雖然是罵人沒出息，但又有痛惜之感。追到史記的典故了，好嚇人呀。我說嚇人，是讚歎的意思，我知道我這樣湊湊合合地寫台語，也許會被罵，但用意是希望一起關心它的保存與使用。放一張河洛話台語正解的圖，前幾天正好跟小孩一起唸這首童謠，回來雖來會打〈點仔膠〉，但還是感到有些疑義。看到這張解釋，放在這跟大家分享。(圖片來源：河洛話台語正解臉書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