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(提早發文)

愉快的旅行結束，發現就是這個陳克華事件。

一開始看到轉述，再來看到原始的貼文——事情遠比我想像的糟糕多了。不意外也是我的感覺之一，甚至以前就有過清楚的念頭，「有機會真的要提醒一下，這樣仇女實在無濟於事呀。」然而我很厭於社交，這種念頭也就不太可能執行。過去我有過一個解釋，認為或許有考慮不周或輕重拿捏問題的可能——有些人是一點就通，也能舉一反三，所以儘管看到仇女文字，有時我還抱有樂觀的想法。但這次事件中：

1.就文字來說，我確實讀到的是仇恨文字，沒有什麼曖昧解釋的空間。

2.左派人要朝藝術的惡意與反政治正確等方向解釋，牽強且毫無信服力，我同樣在意表達的自由與惡的空間，然而不覺得此事件適用此詮釋。

3.陳克華的〈我為何反對同性戀〉，被再三引用作為他仇同的例證，這是大有問題的。這篇文章反而是適用「惡意表演」的好例子，是寫得很好且首尾貫串的(哭)控訴——所謂殺掉異性戀這句話的後面，接了死gay也都去死，這是充份模擬了弱勢者的雙重死亡：或偽裝或同歸於盡(而殺意的起源與死gay一詞隱含的暴力相連)——現在到處引成「他想殺掉異性戀」，這就既沒有讀通文章，也不管文學的多樣表達，我的國文小老師再次上身為各位解釋，並且也希望還此文章與寫這篇文章的陳克華一點公道。這篇文章確實做到文學性地為極弱同志發聲，雖然不用華麗的文藻與優美的詞句，但文學的處理是紮實的。然而，曾經紮實的處理文學並為同志發聲，並不代表擁有所有發言免於檢討的終身保固。

4.值得考慮的是此次發言是私下或公開性質——如果是私下，雖然有君子慎獨之說，但我也覺得不宜太苛，因為誰都有打枕頭出氣或滿口髒話洩憤之時——雖不可取，但可議程度是較小的。然而有人指出發言是設公開——相關細節我沒有能力查證，所以此處存疑。指人是破麻之類非常令我震驚，一方面也還是連結到醫師的身份，因為他畢竟一開始就是以醫師的口吻在說話，這裡除了性別歧視以外，也有濫用權力之嫌。至於攻擊少女舞蹈的情慾表現，這是觀念非常奇怪——舞與情色不是不能脫鉤，但那是表達自由的範疇，為了取悅他人而非追求更純直藝術表現的舞蹈，這部份屬於價值觀的辯論，陳文雖然用語粗略，但除了歧視外，少了一點對年少者的體恤，也令人遺憾——舞蹈史不時都有因為受到啟發或教導而改變風格的例證，跳躍地將可能是在摸索或學習階段的舞者貶為娼妓，我是覺得有點以大欺小。

5. 我確實看過若干人在他人死亡後的某些時間，性格突變或對某人暴力相向——這類崩潰前兆如果不是親見，會覺得難以置信。但是科學研究中有提到，比如溫和的狗在經歷水災之類大災難後，會變得有攻擊性。某些剛歷經創傷場景的人，會有失常的暴力，這是有生心理原因的，並不是死亡就會帶來反常，而是與死亡相關的整個情境——我碰過一向體貼的人，一個晚上殺氣騰騰嘴上亂開槍掃射各式各樣的人，對方判若兩人的表現嚇得我一夜難眠，還好次日清晨接到對方道歉電話，告訴我她碰到我時，剛接到某人死訊，我問她是非常悲傷的關係才失常嗎？她說倒不是，因為死者生前造成許多人的痛苦，她打算去教堂為死者的靈魂祈禱一番(不過她也並不信教，大概是種自創的儀式)。這不是說莫名攻擊的行為可以放任，因為有時會傷及無辜，不過我覺得這是知識的一部份，所以還是跟大家分享。若果是有病變的存在(某些病變的確會造成自制力滑落與泛色情語言)，言語的暴力就是病症，應盡快照護病者。不過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，這需要有人關心，是否強制就醫，我認為該慎重，需要了解更多實情，才能判斷。不是說有人發言詭異或惡劣，就可以建議強制就醫，這部份要非常注意不侵犯人權。

6.補充一個東西：必須在神聖與基本尊嚴之間做出區分；這裡有個古老的問題，就是女人或小孩一直會被神聖化，但用來控制社會整體。父權會非常強調這方面的神聖，但仍然進行壓迫性的統治，所以一定程度的反神聖是有必要的。然而另有問題是，反神聖不代表毀滅尊嚴——雖然在外觀型態上兩者很容易混淆不清。而在有一方主張尊嚴時，往往會被他方看作或聽作神聖又臨，這個部份需要更多對話，如何在神聖與尊嚴兩者作出區分，不把所有與尊嚴有關的論述與神聖混為一談，也不把某種神聖化作為尊嚴的保障手段。

某些攻擊女人與小孩的粗鄙言辭，是被某些人當作對抗神聖的手段(也就是說，攻擊的是其佔據的象徵性位置)，但如果不能在神聖與尊嚴之間做出區分對待，很可能就會形成鼓動殺伐與霸凌弱者的心態與行為——神聖是否應該一無保留地對抗，或是仍然必須保有最低程度的神聖，這是有待辯論的議題，我沒有絕對的定見。一個暫時性的策略是(應該在帶有場域考慮後，分別層次)——尊嚴必須再三維護，神聖也當不斷打破。甚至是透過「去神聖來還以更深刻的尊嚴」。這部份陳克華某些作品其實做得不錯，但走這種鋼索不容易，有時會被誤解，有時也是在實驗過程中會失去準頭，這是可以討論的——也不能說任何創作都要沒有失誤，這樣就不可能有嘗試與發明。(但這次沒有什麼鋼索可談，發洩性的歧視言論是欺凌而非有意義的挑釁，我是覺得蠻難過啦，我真的也懷疑過是帳號被盜，但事實並不是)附帶一提，六月出新書的簡莉穎就做得相當卓越，大家可以多多參考。

7. 仇女的問題絕非個案，除了觀念外，有時也牽涉到一個人如何解讀自己一生的劇本，所以不完全是言辭上合宜就算解決了問題，只有更深入認識他人與自我，才會是根本的解決之道。並不是「政治不正確」就表示更有風範與真情，用「這種做法是政治正確」一詞來削減發話者的政治力與政治空間，這是「政治正確」這個詞在政治史上的源起與運用，如果了解這部份，就會知道如何守備與攻防——在時間允許時，我會做比較多的解釋，但有時不太有時間，只好抓重點溝通，不討論用詞。我個人是採取盡可能完全禁用相關詞彙的態度，因為封鎖任何一方的發言前提，對討論沒有幫助。也不是有益的對話文化。

8.這一週就不再發雜念了，今天發了那麼長。

9. 動不動就指女性主義者被神聖綁架，不利思考與表達，這是歷史失憶或政治惡意。只舉一例，女性主義的宣言裡始終不乏集體自稱為賤貨母狗的——這反映的就是我上面所稱「反神聖以達到更深刻尊嚴」的認識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