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
剛看完最新一期的聯合文學,@@這一期實在是太八卦好看了。
光衝著編輯室報告中,未來大概會留名青史的反反同金句,這一期就值得多買幾本起來收藏。這個部份大家找來看就會明白。我也替專輯「情熱同志文學史」寫了一篇東西,記得當初邀稿時的題目應該是生命中的同志閱讀經驗之類,出刊後被發現被加在「內行領讀」項目下,有點不好意思——說起來這也是個現象,就是說到同志文學,應該不只是我,很多人都會覺得自己不內行,這個不內行的意思是,除非下過工夫、特別花了時間,多多少少都會有種「不知誰讀過什麼、究竟都曾出版過些什麼」的疑問。
我可能算經常會被問到這一類問題的,但是每次回答都感到有些吃力——未必是記憶庫中沒有資料,而是有時真找不到框架搜尋。這次被給了題目,其實是個好事,因為如果沒有題目,也不會花時間特別想,在各種個人記憶中,挑出覺得有必要寫下與保存的。
回答吃力的這個問題,有時我會覺得對訪者非常不好意思,因為我並不太會有所謂影響的焦慮這樣的毛病,如果真的有影響,我是很願意說一說,但經常沒法深談,主要是提問的人想知道閱讀與我寫作的關係是什麼,而關係到底是什麼?就比較難說。像我很喜歡商晚筠的小說,連帶對採石場始終很有感情,真要重讀,如《小道消息》中所說,找的也就是買奶茶之類的段落——但論到影響,總不能說是商晚筠使我對採石場與買奶茶很感興趣吧XDDD——細想起來,應該是,影響如果沒經過沉澱,會停在非常素樸的狀態——有部份它是很好的,因為非常私密與個人,但如果真要成為社會對話,中間還有轉化的工作必須做,因為對我來說,記得黃碧雲的一個句子或是商晚芸的奶茶,對我自己就夠了——但是別人必定一頭霧水,這就不太好。所以被問到有點像傳承之類的問題,通常只能表示,是知道它們在那裡的,至於影響是什麼,沒有整理之前就說不大上來——得花時間翻譯翻譯。
比如這次《同志文學史》出來,有些之後的書評討論提到郭良蕙的《兩種以外的》(我讀的時候是叫《第三性》)或是較受忽視或是較不受女性主義女同志青睞,這在我的經驗來說,是不完全吻合的。我們當年(至少帶我們讀書的可以說是台灣最早的女性主義者女同志學姐)還是很把它當成經典在讀,尤其學姐比我們都偏寫實主義寫法,所以要說有什麼對郭的批評,大概也是在學姐那麼喜歡,我們要勇於提提不同意見那樣的氣氛——大概在比我大五到八歲的學姐中間,米楣君應該可以算名人吧,但是郭良蕙過去因為《心鎖》受到很嚴重的打壓,要能對她更全面的研究也是被延遲到解嚴之後,這些大環境的惡劣對保存這部份的記憶,大概也是問題。尤其是作者本人似乎一度被傷害到很深的狀態,我應該有讀過某段自述,當時印象很深,但現在也有點忘了出處。
《壞掉時候》裡,我寫「羅密歐與朱麗葉......」——如果說它有什麼與同志閱讀有關,應該是我下筆當時(也就是寫那一句的當時)心中有的「羅密歐與朱麗葉」,並不是莎士比亞或是朱生豪版本的,而是我心裡有一個《夜遊》中的「羅密歐與朱麗葉」——嚴格來說這並不能算是直接影響,也不能說我在回應《夜遊》——可是經常被問到的自己的寫作與閱讀同志文學的關係是什麼時,東西是這樣存在的——這種內在的運作,研究者是不太可能知道(連連看有時是連錯的,但我的個性是很難直接去說這是錯的),對讀者也不是非常必要,作者交代起來也很難非常俐落——只是我感到長期都有一個詢問的渴望在那裡,今日就加這麼一個料,但重現草稿前的心智草稿就是非常吃力,實在下不為例。
拉雜寫這樣,想說的是,影響或傳承,絕對不是一個點對點或線拉線的東西,它非常複雜與耗時,所以任何在一個時間點上、某作品看似不如某作品影響,或在耳目所及之處無聲響,這都不代表作品沒有在滲透與蔓生。以這幾年同志書寫的茂盛,專輯中執筆的(包括我自己)相對地不約而同更選擇了上或上上輩的作家與作品來寫(較無深入年輕一輩),其中的原因,我想絕不是貴古賤今,而是都體認到早年的記憶迅速流失,能搶救一點是一點——這也是顧惜著今日新人的緣故。——我後來看了些資料,顧肇森經濟上原來曾經苦成這樣,搶錢一樣搶獎學金——外面看他穿著多一派時尚與講究行頭,友人說法是,早年貧困導致後來的反激。後來職業是醫生,對號入座就變成中產——然而世間事都沒那麼簡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