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
看來我的體質,不定時看推理小說就是不行呀。上週末開始出現「要生病要生病」的感覺,效率怎樣都無法改進。大刀闊斧地放下所有事看了《愚者之毒》,看完心情一好,簡直就像踩了風火輪之類溜溜轉一樣,又開始以平日三倍速的速度運轉。實在感歎,人啊絕對不能光靠自己——世上最可靠的,說來說去還是推理小說。
宇佐美真琴,也許是作者少數譯到台灣的作品?不過看對她作品的其他介紹,總有種似乎在哪裡聽人提起過的感覺,也許是誰的日本文學評論裡有提過,但作者名字是不熟的——近來愚字當道,但此愚非彼愚,我覺得比《愚行錄》更有回味。飛快看完的第一個感想就是這是厲害極了的九分作品——這是將松本清張與宮部美幸當作十分標準來看,這個比較並不是憑空的,而是啊啊清張或宮部不會失手的地方,作者失手了。大大失分,然而還是大大推薦,因為這九分也實在非常了不起——很多都不是新發明,讀推理有點讀到入魔,很多東西都會這裡猜到一點那裡猜到一點——然而還是一點都不損閱讀樂趣。
作品分三章,分別以武藏野、筑豐與伊豆三處為背景。第一章剛開始時,還有「咦?是小川洋子《博士熱愛的算式》的回歸嗎?」的感覺,第二章到筑豐,哇,作者的吸力馬上磁場
強大地產生——因為感覺作者寫的是那種作者本人心之所繫的東西——這不是只為了寫寫推理小說好玩,有那種作者以性命相搏(這當然是比喻啦)的味道,果然,書末列出的參考文獻,除了一本與藥物有關,其他三本都與筑豐或煤礦有關。
書後附的路那的推理評論也非常到位,他提問道,「還有多少人記得一九八四年瑞芳煤礦.....的災變嗎?」——這裡我就岔題一下,有一年的梅樹月活動,就包含有礦區現場的歷史導覽,時間上我沒辦法去參加,但在三峽李梅樹紀念館剛好碰到負責導覽的年輕女生——所以目前還是有人在做台灣的這塊歷史保存與推廣,有興趣的人可以多留意地方文史的努力。但路那的評論讓我看了非常開心的另一個原因,就是那個我感覺到大大失分的那一分,他頗細膩地從推理派別中析出。所以實在也想大大讚美一下獨步出版,並不只是勇於引進在台灣還未有名氣的推理小說家,附的推理評論也有充份堅守書評職責——。對厚植推理文化有功。
這個我叫它「一分失守」的東西,我覺得一點也無損閱讀這部小說的樂趣,反而提高了我們討論推理文學的深廣度,但我與路那的想法還是有些小小的不同,我比較沒有困難了解「愚者之毒」在最後再次出現的原因,我也同意路那的質疑(他對作者的失敗的敏感度不只是直覺上的正確,也是從對各流派的深刻了解出發,所以真是非常用心的書評),但我從寫作技巧上思考,我認為這本小說呈現的問題是,「外貌是社會派、技巧是本格派、但是哲學是犯罪派的」的三難——這裡犯罪派要指的不是傳統的犯罪派,反而是比社會派更基進的「反社會派的社會派」,所以「社會派是外貌」的意思不是說它掛羊頭賣狗肉,反而是指它有「批判社會派的社會派」的「犯罪派」哲學——但這樣的立場卻用了本格派的技巧——哲學就沒法在文本上有相應的形式感與影響出現——最後一章就完全是這個「本格派技巧包裝不了犯罪派(我覺得用「後社會派」來理解會更清楚)意圖」的問題——這個嘛就要說一句大家都會不耐煩的話,「歷史共業歷史共業」——因為犯罪派的接受程度與技巧,可能是目前來說,最不夠被了解與傳承的東西——包括我自己在寫《晚間娛樂》時,對這個「後社會派的犯罪派」的掌握,都還在看個別作者與作品特別優異獨特,不夠將它置入更大脈絡來綜合討論——所以,大家來看《愚者之毒》並一起思考未來如何解謎三難吧!
如果有所謂推理寫作課程,如何改寫《愚者之毒》結局就會是超級有意思的題目,甚至可以全部保留本格派的所有要素(但不要用其技巧),絕對可以透過技巧置換,把一二章犯罪派的哲學線索重新拉好拉到終章。
還要應景重聽一次徐佳瑩的《身騎白馬》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