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
我發現,在完成一部小說和書正式出版的中間,那感覺實在很像私家偵探跟蹤疑犯到一半,比如說跟疑犯跟到了同一個飛機場,既還不到把他或她抓起來的地步,但也不能自顧自的玩樂。或者也非常像在等一個線索可能會來臨的電話。有些等待就是必要的。葛拉夫頓筆下的金絲梅芳,甚至在這樣的空檔,擦乾淨過她所有人造綠色盆栽的葉片。但我只有一盆銅錢草,還是真的,所以得另外想想鎮定自己的打發法子。
雖然處於這類心情懸宕狀態,我還是過了一個充實的星期天。看了奇士勞斯基的《不絕之路》,喜歡得不得了。克麗斯多娃寫過一篇文章,我覺得非常好笑,文章中有一個句子大意是說:我們是要求嚴格的人,要求嚴格的意思是,我們(要)失望。── 奇士勞斯基最感動我的就是,除了電影上的智慧,他也是寧可失望而不隨便亂鼓舞人地。片中團結工聯被捕入獄的政治犯之妻問女主角:「所有這些政治上的東西妳都不關心對吧?妳只在乎妳自己的痛苦。」女主角回答:「妳說得一點也沒錯,我就是這樣。」但即使如此,女主角都還是把解決自身困境的行動,延遲到政治審判宣判之後。光是從這小處,就可以感到某種了不起的沉重,就連最自我或說不政治的人,在當時的緊張與高壓中,都會有一種良知或認知,就算她不是從最深處來「關心」政治,她也要「在場」;這一類的細膩,在電影中藏得很深。坦白說,處理異議份子在肅殺政治中的電影,斷續看過不少,奇士勞斯基大概是目前看過後勁最強的,他真有夠嚴肅,嚴肅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看完電影,去買些東西,意外發現台博館平埔主題展竟是最後一天了。餓著肚子去看展似乎對自己不夠好,但真去吃了東西,絕對來不及看。最後選了餓肚子看展。看展中間聽到一個女士在講解采風圖,見解真是道地,我別的事沒勁,聽導覽一點都不害羞,當下就請求是否可以一路跟著她。結果這名女士解釋她不是台博館的導覽員,竟是策展人,她是為了來訪的朋友講解的,但很歡迎我聽。人生當中竟也有這樣的運氣,真是開心極了。也真是聽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。
副刊登出《永別書:在我不在的時代》精摘的第一部份了,把聯結放在這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