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五雜念
看到消息的時候,我正準備關機——先是幾張彩虹降半旗的照片,我很疑惑:搞什麼怪啊,連把旗子升好都不會嗎?然後又看到幾個轉貼為同志權益奮鬥之類的貼文——我還想:奮鬥很好,但晚上先睡覺吧。——這才讀到奧蘭多同志酒吧脈動遭攻擊死傷慘重的消息。
次日因為手上有些稿件要校對,我在心理上跟這事保持了一點距離。因為心情亂的時候實在做不來校對。趁空檔的時候看了一些相關的報導,整個人的感覺就是很緊繃——信箱裡有些同志朋友的來信,我都簡短回覆說,目前感覺很緊繃,等我心理上稍做整理後再回信。通常我很愛寄有著微笑抱著愛心的狗或貓貼圖——這次無論如何覺得笑不太出來,找了很久竟找不到有愛心但不微笑的貼圖。後來腸胃一向不太出毛病的我,好幾天都胃痛一下這樣那樣——最後自己的診斷是:因為感情麻木導致的腸胃不適。
但就是還記一下這幾天來看到的一些消息與反省吧。這個事件發生後,在定調上產生不少衝突。其中一個衝突是,主張這是攻擊無辜者與主張這是攻擊LGBTQ泛同志族群的產生了爭吵。一開始我很沒進入狀況,不知道這要爭吵什麼。稍微想了想,這是有些道理的。——就是恐同還是非常普遍。受害者當然是同時又是無辜者又是寬鬆定義的同志(我的意思是也可能包括直同志等等,畢竟要說上同志酒吧,確實也可能是友善者而不能用消費直接定義)——但是想要去除這個事件中仇恨同志的色彩,雖然未必是惡意,但也還是一種比較不嚴重的恐同問題——恐同當然也是有嚴重與較不嚴重之分,分別它們不是因為較不嚴重就不需要處理,而是處理的方法應該不同。
這裡就是一個心理,也許不歧視也不反對任何提高同志權益的作法,但感情與心理上,沒辦法與同志站得太近——再怎麼說,針對這個族群的惡意還是普遍,要同志去死這種話也還是有人公開說——人都會怕麻煩與暴力——所以恐同的暴力就是會導致惡性循環,恐同這問題,是很棘手的。
大概可以說,會有明確意識型態上就仇恨同志的恐同,與想要明哲保身的恐同兩種。話說得重一點,兩者也會是種共犯結構。
法國文化電台倒是做了一個相對勇敢的示範,一個喜劇演員做了一個劇碼:父母如何與小孩談論奧蘭多慘案。雖然是用半搞笑的方式,示範父母如何解釋LGBT,比如L,女同志就是灰姑娘與白雪公主玩在一起,B的部份可能有一些失誤,一定要挑毛病可能B的部份說得較不準確——說成小飛俠不知要跟XX或XX在一起,這是小的失誤。不過整體來說,這個示範是好的。雖然演員也放了一些自嘲東西,比如我們的孩子是左派,還是我們是左派,所以要從小就讓他們知道什麼是LGBT。不要矇他們。第一時間就做出來,這也是令人敬佩的。
法國的音樂文化雜誌也有一篇相當惱火的文章,上頭說到出席為這個事件致哀的政治人物,沒有一個是一線的。類似的危機幾年前,我也曾聽巴黎的男同志運動的一些負責人說起——那時同志剛得到第一層法律上平等權的保護,又選出了同志做巴黎市長,社會上與各種機構就有一種想法,認為同志權已經提高了,要辦其他文化性或教育活動,就變得不再有支持的態度或是拿不到經費。法制化的權益改變,只是結構改變的開始而已,這個開始若沒有其他文化與教育去深耕,其實就還是很嚴重的問題。像女人拿到投票權和教育權後,還有多少年,得去面對其他形式苛酷的性別歧視。
我很少上吧裡玩。但有一次去南特的一家女同志吧,是很不錯的回憶。那個吧裡也沒有刻板印象中吧就是醉生夢死或狂歡的氣氛。進來的人大致分兩個時段,第一批是青少女,三三兩兩坐著喝果汁,就像個泡沫紅茶店似的。我就在那做自己的事,讀讀書寫寫字。晚一點才是成年人來消費,那時才看得到有人喝酒。有個時間,大家開始跳舞。不知道是什麼流行,圍一個圈,可是真的會跳的只有幾個,一種我叫它超人舞的東西——也不知為何我給這舞取了這名字,其實與超人好像也沒有關係,可是動作都是好笑的,把很多體操的動作放進舞步裡。我只會拍手和笑,雖然看起來簡單,我還是跳不來。就是一個溫馨的回憶——後來沒再去,亞洲人面孔太顯眼,大家都來跟妳說話,讓我覺得不太好意思。
也曾去過一家男同志的咖啡店,隨便走進去的,可也真是和善極了,光是要不要鹽或胡椒就一問再問——也許是覺得我坐在彩虹旗飄飛的露天座,畢竟還是要一些勇氣。那時我因為剛到新地方壓力很大,雖然是被不認識的人的甜美感情包圍,也還是很直接地紓緩了我的壓力。是當時——生活中沒一件順心事時唯一碰到的好事。當時只不過是因為腳痠坐了下來。
真與同志朋友倒是很少會直接約在同志店——畢竟那樣地點會受到一些限制。不過就算不大消費,我要是走到附近,也喜歡把咖啡錢讓這樣的店賺——後來金融海嘯,很多這一類的店都受到影響。帶書店的咖啡店就關了(據說是最老的同志書店),每次經過,總有些失落。
這幾天這些片片段段就一直浮現腦海。像脈動那樣的拉丁美洲夜活動,我大概是不會去的,狂野一點的東西,我都玩不太來——但人有各式各樣,既有可以讓我這種比較阿呆型消費的書店咖啡店,也該要有像脈動那樣的地方。如此簡單的幸福都會如此不保。總之,我感覺十分悲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