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

哎，李天柱與他的毀滅說。

兩個態度，一個是根本不值一駁。另一個則是，應該趁此機會分析，文化中以「生殖優越論」面貌出現的恐同問題。後者其實是很古老的迷思——如果是成人，除非是對同志非常歧視，就是稍微通情達理一點的人也都知道，這種態度是無聊且有害的；我會稍微感到比較擔心的，是對青少女青少年的影響。成年人有比較多資本可以改變或轉換環境，如果還在學，同儕裡有什麼粗暴點的，有樣學樣地，拿這類偏見去擾人，或變成霸凌，造成的損傷，就比較難預防或避免。

——雖然我對金鐘既不關心也不清楚，但一個得獎人，原則上是會被當成社會中可以效法學習的典範——所以，雖然很多反應快的人如苗博雅與聶永真等，都在第一時間做出很不錯的反擊與說理，這個李天柱的負面示範，還是令人憂慮——他是公開講，眾人可以公開反對。但如果這態度是落在欺負弱小的人的手裡，又是在暗地裡動作，挑了比較沒有反擊力的人——總之，這是件糟糕的事。

恐同是件很麻煩的事，因為它不是單純的歧視同志，在運作上會動員文化裡比較晦暗無明的偏見與恐懼，吸附這些黑暗盲動的東西來表現。今天沒時間細談普遍存在的「生殖優越論」，花一點時間談「誇耀」這件事。

社會上我們都會看到「誇富、誇美或是誇朋友多」等等不一而足的誇耀行為。誇耀基本上是貶低其他人的價值，來高舉自己的一種行為。撇開毀滅人類這種誇張無聊的說法，李天柱在做的，主要是誇耀。這在基督徒來說是個非常值得注意的問題，因為教義裡有許多教導人們不可誇耀的內容。大概因為誇耀這種行為本質上，就是不太有愛心的，所以很多基督徒常說，除了上帝的名或什麼，我絕不誇耀自己。或是左手做的不讓右手知道等等云云。(手的左右我可能搞錯就不細究)——不過人性就是沒有那麼簡單。被教導誇耀是不好行為的教徒，通常還是會搞不清楚這真正要求的是什麼——仍然把上帝這個牌打出來後，還是大誇特誇了自己一番。有時候，狀況也會非常令人啼笑皆非。變成只要以上帝為名，愛怎麼誇，就怎麼誇。

李天柱誇耀什麼呢？主要是他的德性。但是他誇歸誇，究竟他以為的德性，是不是德性，都還是個大問題。不過他的德性原來是跟中國的影視指導規則合一的——禁同志似乎還是中國影視掌權者的價值觀——原來連《藍宇》都曾被禁播！所以也不知道，李先生說這話是說給上帝聽呢，還是說給中國廣電局之類聽。這是他跟他的上帝的問題了，我就不姑妄言之。

就我們一般人而言呢，我想至少有兩個常識是有意義的。第一個是，對信仰非常認真的人呢，基本上並不見得認為上帝就反對同性戀，我見過一個新教的牧師在公開的辯論上就說，關於上帝究竟是怎麼想同性戀這個議題，我們根本是不知道的。所以即使宗教團體未必能為同志權益挺身而出，為了他們信仰的嚴肅性，也是會力陳不能輕率地以上帝怎樣怎樣，合理化反對同性戀之說。第二個常識是，在聖經學者的見解與教會之間，事實上有一種奇怪的鴻溝，就是聖經學者多認為用聖經經文來反同性戀是不嚴謹的，即使如著名的索多瑪段落，真正譴責的也無關同性戀，而是「沒有好好幫助需要幫助的出外人」！然而在聖經學者與教會的組織方向兩事上，仍然呈現非常不一致的狀態。一方面研究聖經的結果，顯示動用聖經經文來反同志是還有問題的；另方面教會卻還有許多對同志造成歧視的規定。——我只能說，應該是他們自己內部也還沒真正擺平這主題。至於同志神學這種比較深入的問題，我沒看過書也沒研究，有興趣的人可以自己去了解。

最後想推一篇鄭清文的小說〈春雨〉，主題是有關「生殖主義」如何傷害了一個人的人性，但幸好這人最後有所領悟而走出。裡面寫到一些木柵的風景與情調，以我這個從小在木柵長大的人來說，覺得即使木柵兩字不出現，也感覺得到木柵魂——雖然我知道木柵魂不木柵魂這種東西，大概除了我以外，別人不會那麼在乎。(鬼臉)——但總之，是很棒很清甜的一篇小說。大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