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五雜念

1.今日嘮嗑嘮嗑（中國東北話「聊天」之意）囉。看中國網友發的文，我想這下我要迷上中國囉。原因無他，發現中國人罵人真帶勁，罵富察是「歷史虛無主義」者，我眼睛都要冒星星了，好迷人呀，「歷史虛無主義」，多麼可愛的說法......。為什麼我們在台灣很少這樣罵人呢？但用來說明富察「歷史虛無主義」的例子，真教人吃驚。石敬瑭......，五代十國的後晉開國祖——連對那麼久的古人的評價與「正統」不同都不行......。這是每次我覺得中國共產黨深不可測之處，為什麼他們都尊敬毛澤東，但毛澤東做過的事，他們又老是反對呢？如果說罵富察的人罵到中國共產黨，也說得通——事情本來就有一體兩面。因為「歷史虛無主義」之類，就延伸出「死有餘辜」的結論，真是太令人佩服了。原來「歷史虛無主義」是中國非常禁忌的東西，真是令人大開眼界。好吧，看起來，在中國，不是歷史虛無主義的人比較可以罵人，但我還是比較喜歡「歷史虛無主義」只是純粹用來打情罵俏的東西......。儘管我一向也喜歡對歷史認真，但我以前給過我的一個（洋）娃娃之類取過從「虛無主義」這個詞派生出來的名字......。真討厭，我也想罵人，你罵人家是「歷史虛無主義」，我是不是可以罵對方是「歷史教條主義」呢？但後者實在太不美了，我還是特喜歡「歷史虛無主義」，老可愛了。（東北話說「很」好像都說「老」，「很白」說「老白」，我覺得很有趣，不知道可否說「老可愛」）。

2.«中國共產黨百年史»，作者是石川禎浩，台灣商務出版。我買回來好幾個月了，都擱著沒讀。因為以前讀類似的書都有不太好的經驗，覺得這類書不是太沈悶，就是太情緒化。這本的封面又不太美——用的是過去的海報圖，其意甚好，但完全沒有反映這本書內文優雅又細膩的氣質（我多麼驚訝啊）。原本是以買字典那種想法買這書的，因為覺得總要有幾本像參考書的東西，像什麼「國際關係地圖」，必要時可以查一下。結果，昨晚讀了一下，發現這本書完全不會無趣——它得了宮部美幸與楊海英都得過的司馬遼太郎獎，摘錄兩段：

a:[......]毛澤東在黨內幹部面前這樣說：[......]憲法是我參加制定的，我也記不得。（真幽默......）

b:[......]用陳雲的話來說，必須守護「社會主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」的理由，與其說是其本身的體制非常出眾，不如說是為了實現這個體制，共產黨人流了許多鮮血。也就是說，為了往昔死去的人，要殺死如今活著的人。在這之中完全沒有內省——自己從前也是舉著社會改造旗號的「暴亂分子」。即使有（內省）（此二字為我所加），那麼烈士們為了共產黨革命而流淌的鮮血，顯然要比如今追求民主化的人們流淌的鮮血更為高貴。（這是關於天安門事件，十分簡潔扼要的敘述。）

書的內容非常好，但書背的宣傳詞，不知是台灣或日本的編輯有點歪掉，有點不成樣子。這本書分析了不少歌曲，因為是分析，並不只是指責它們是政治宣傳，而會就歌曲其他特質與為何會出現或造成效果，給予初步的資訊。這種批判的距離並非毫無批判，但書背的文字卻會讓人誤會是「歌頌共黨百年史如歌唱『紅歌』」，當時我看到書背文字覺得有點問題。（一般來說推薦人是不會看到書背文字的）一本歷史研究的書，即使有些議論與軼聞，應該不會也不該用這種很奇怪的「也將持續傳唱」修辭——儘管原始的意思應該是想表達「這本書可以像傳唱的紅歌一樣『紅』」，祝福這本書的銷路與傳播度，但真的有點不倫不類。這本書原本應該對進入中國是抱有幾分希望，認為也許是日本的書封對中國當局來說有問題，我認為把問題這樣想，是想得太簡單了。這本書是否能與中國讀者共讀，要看中國是否放棄連「歷史虛無主義」都不可的思想控制，出版方改書封或把整本書都塗得紅紅的，我覺得沒啥幫助。我大推這本書，但這本書更適合有一定閱讀史書良好習慣的讀者——因為作者的用字輕柔，有點類似郭廷以之類，有些話未必挑明地講，認為讀者應該自行消化後思考——除了愛讀歷史的讀者，我認為文學讀者也很適合讀這本書，因為作者的史感，也是帶有幾分文學的敏感性——比如他寫到，毛澤東錯過會議的段落，都剛好是我認為有志歷史小說或文學的朋友，會有興趣的東西。這本書在現在，特別具有啟發性的，是歷史中「引蛇出洞」的傳統——讀過多少次了，現在的感觸又有些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