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五雜念

我還是花了幾分鐘，看看被「下一代幸福盟」動員到立法院的民眾，為什麼如此勤快。有個讓媽媽抱著嬰兒陪同上台的爸爸，說得聲淚俱下，說自己對任何政府不作為的事都沉默，只有對同婚覺得必須出來表態，然而他的理由卻是，如果不能阻擋同婚，不知道以後是否可以阻擋近親結婚。也說自己不懂法律......甚至很多事都不懂......。

唉，這實在令我忍不住深深歎息。亂倫禁忌是文明社會很要緊的根基，如果是被亂倫禁忌給嚇成這樣，這是合情合理的——然而同婚支持者與同志多麼冤！開放同婚並沒有解除亂倫禁忌的意圖與效力——這不是害怕轟炸機，就跑去打死蝴蝶嗎！

誰在那裡散播這一類的恐懼？真的很過份。

耐著性子說明，無論異性戀或是同志，在人口中確實會有極少比例的人口，或者沒有完全內化亂倫禁忌，或是因為某些特殊因素(或叛逆或感情)自願與有意識地破壞亂倫禁忌——這是存在的。研究亂倫的學者也發現，對亂倫的生心理反感與亂倫在每個個體所造成的抑制作用，會有程度不同的現象。我曾經碰到過一個女同志跟我說，她拒絕接受喜歡她某一任情人的另一個女人對自己的追求，只因為「那樣太像亂倫」——這是事實上根本沒有社會定義下的亂倫因素，但她自動執行的判準，那是她個人的意願，我只是藉著這個例子說明，亂倫禁忌的心理結構是普遍存在的，無論異性戀或同志，都會有人非常注意這個部份，也有少部份的人有時在言論，有時在行動上挑戰這個禁忌。亂倫禁忌有可能被鬆動，但這是不分異性戀或同性戀的問題——這個問題要面對，是共同面對，亂打同志一點意義也沒有。

在同性感情被視為禁忌，因而與所有禁忌(粗糙地)綁在一起的時候，做為一種對抗的姿態，確實可以看到與聽到，亂倫被用做一種大膽與挑釁的修辭：比如我也曾在同志雜誌看過將訪談的標題訂為〈最亂倫的訪談〉——但無論內容或主題都與亂倫八竿子打不著關係，只是表示言論無禁忌——這就像如果打開娛樂版，到處可看到「少男殺手」或「XX殺手」一樣，不知情的人如果以為我們社會已經血流成河，大家都愛上殺手——這就誤會大了。

除了屬於次文化的修辭以外，也有是為刺激討論「有何不可」的哲學或偽哲學態度——端看發議論者的嚴肅程度。這些發言有時被混亂地當作性解放的言論，有時也沒有在可以理解前後文的狀態中出現，我自然也不能一一重建現場代為說明。言論有其自由的必要，自由有時也包括了誇大或是怪異——比如像蔡正元說蔡英文總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同性戀傾向——這也是非常無釐頭，這個九十九是怎麼來的？啊其他的百分之一又是什麼東西？但是我們當然不會深究，有些話語是可討論的，有些話語就是比較空洞。

《下福盟》買了四報的頭版廣告，但連基本的事實陳述都很成問題。我並不喜歡下面這個統計圖表的標題寫〈站在歷史上對的那一邊〉——任何重大爭議，誰不是覺得自己是對的那一邊？我覺得這種說法是有點無聊的。

但是我們還是要看看基本事實。下福盟的廣告大標題說：「少數立委罔顧民意」。

如果我們把統計數字中的未表態也送給反對同性婚姻方，反對同婚的立委都仍然才是少數。所以就算下福盟要認為自己最代表民意，或是只有自己是民意，真的要救苦救難雖千萬人吾往矣，那就請老老實實地把事情交代清楚，把你們的廣告詞改成「多數立委罔顧民意」才是——不要隨便哄騙與操縱你們的支持者！要不然也是「多數立委反對下福盟(反同婚)」才是。

另外，立法院法制委員會就是13人，沒有什麼「少數的13人」可言。也容我提醒，與這幾個團體意識型態相近的信望盟並不是沒有提名立委候選人，而是10名區域候選人全數落選。雖然落選人也有得到一些票，但是反同婚者，是否自認高於任何民主與法治規則之上？認為其他將支持同婚的立委送進立法院的選民，都是無腦廢物或是惡魔與笨蛋？這點真的希望支持者深思。有疑慮或想表達不同的立場，這都是可以了解，甚至是非常好的事——包括反對同婚——然而在我們支持各式各樣的表達之時，請記得，每個人都是有血有淚的。沒有去當眾哭訴的同志，並不會不因為歧視的言論而不受傷害。說真的，人家也是人，你害怕近親婚姻，你覺得人家就不怕嗎？把這種東西栽贓在同志身上，真是太殘忍太亂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