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

過年前買了一盆風信子，花店老闆本來想給我快開花的，以為是要過年這幾天開花才好，我說沒關係，我想看它慢慢開花，給我未開花的就可以。沒開花前，這風信子是很漂亮的，挺挺站著。

昨天要開花的樣子，姿態就變了，有點歪。咦，原來開花是這個樣子喔。今天再看，發青發青——盛開應該會是紫藍色，現在大概是在努力中，倒像什麼頭上綁了必勝布條的考生，一副掙扎狀。花開這種事，用想像或是看縮時攝影，總覺得會是一路美美的，真的每天觀察，所謂含苞欲放這件事，其實有點醜——然而也不會嫌棄就是。就連陰莖，以前有個藝術史的老師也要我們注意，在不勃起的狀態時，會在視覺上被感覺與視為醜陋的——老師為什麼要我們想這個啊？記得好像是在說醜的歷史，以及生命就是帶有醜、並接受醜才行——所以老師固然指出這，倒也不是批評陰莖或是不勃起陰莖的意思。記得青春期讀《查泰萊夫人的情人》，裡面有段，夫人讚美情人的陰莖像花，又說它如何美麗與脆弱——當時看了覺得非常受不了。希望他們趕緊做愛就好，不要對彼此性器還在那裡嘮嘮叨叨。那年紀還不懂調情，或說很多事都不懂。

我不是電影鐵達尼號迷，不過有次看到幾個法國電影導演的對話錄，其中有一人覺得非常驚詫，覺得電影為什麼會選了這樣一個不典型的美女。我很喜歡的導演對發言的這導演有些了解，笑說這導演當然難以接受，因為鐵達尼號的女主角就「是個真實女人」——這裡是個真實女人的意思比較像是，因為是真正的女人，本來就不會是所謂完美比例，或是讓有某種焦慮的男人特別安心的「性徵乖巧」。真正的女人就是會難看的——但那並不構成不美。這個我喜歡的導演也處理過幾個鏡頭，一個是關於男人和他的陰莖，一個是關於女人睡覺打鼾——但都不是為了貶低人，而是就像前頭關於醜的論述，成熟或者說接受生命，就是會接受「一切不太好看」。尤其包括「性別不好看」，所謂不夠男性化或不夠女性化這種「不夠標準」——固然是可以從有性別意識出發而產生欣賞不標準的能力，另一個可能，其實也就是人格的成熟，成熟，眼睛就不會苛刻。說起來，成熟才是幸福的。

下面是關於國際書展的活動。 安．蘿爾是《有時，就讓我們一起跳舞》雙作者中的其中之一，題目是主辦單位訂的。不過我是被告知是「愛談什麼就談什麼」，如果讓我來訂，也許會用什麼「LINE的美麗與危險」，雖然這本書包含的是非常傳統的信件往返——不過以現代一點的眼光來看，其實就是「連線大作戰」——如果你/妳對這個主題有興趣，就算你/妳只是賴，這也可能會是能夠打動你/妳的一本書。這裡面還有個特別有趣與好笑的東西——那就是「寫信給一個文學作者會有什麼問題」以及「回信給讀者會有什麼問題」——所以多多少少是我覺得很有意思的「文學剖面書」。

講點題外話，前幾天看到黃錦樹編選馬華小說什麼的序，序中有段文字大意竟是......沒有什麼讀者反應，做起來沒什麼意思。怎麼會這樣子呢？讀者也有生活要過啊！我想到，那種登出什麼之後會有熱情的讀者寫信來這種事，我能想起來就是國高中了。那時真的會收到比如想做朋友或是甚至本身文筆就很好，寫來鼓勵妳的信。現在當然也會收到。究竟回或不回，考慮的是什麼，往往也不是簡單的事。法國文學裡有一個類型，主題是文學作者在生活上是很討人厭的(哈哈)，比如有次我跟朋友去看電影，電影末尾大家在準備看戲了，作者突然有靈感，就是一直吵別人要紙要筆，我朋友還問我，妳是這樣嗎？我說我知道這很討人厭——所以自己都會隨身把紙筆帶好。

《有時，就讓我們一起跳舞》其實讓我覺得與《風格練習》有點異曲同工。《有時，就讓我們一起跳舞》形式上是有傳統的(誰不會寫信呢？)，但精神是頗實驗的。結果可以說也是相當成功與美妙的。說起來，你們兩個人寫信，第三人或是讀者為什麼會有興趣看下去？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。如果是情書，也許有那種為了抄情書而需要這種書的讀者——如果不是為抄情書而讀書，這種體例怎樣會有趣？可能又比《交換日記》複雜一點，《交換日記》有漫畫可看，就算兩方未必在你來我往的狀態，也知道會有有意思的東西。現在是老派的書信——這兩人在設定上還是不認識的——一開始的情節，我甚至會想到非常驚悚嚇人的各種可能——看看社會版有多少悲劇是LINE扯出來的......。不過這本書比較像某種法國生活哲學的側面，沒有那麼極端，文學不是只有文學野心，還帶有幫助人們生活下去的那種意願。——但這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一種意願。文學作者也許交出來是一向未必被視為第一能力的其他面向(比如生活或是戀愛的能力)——雖然文學還是主要的底子。如果對「擴大的文學」這個面向有興趣，覺得文學包含遊戲、也是生活介入，這也會是這本書特別有價值，並且可以做為參考的原因。(嗯嗯我還沒有玩到返校，不過也正在打聽誰已經玩過了之類之類~~~)

安-蘿爾・邦度國際書展在九歌： 2／11 (六) 19:45－20:45 有時，就讓我們一起跳舞──愛、文學與生命裡的轉折 主講：安-蘿爾・邦度X張亦絢 地點：2017台北國際書展一館主題廣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