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二雜念

1.草帽真的是夏日旅行良伴。我先前買了一頂是打算去埃及的時候可以戴，提早在蘭嶼派上用場。真的比陽傘好用非常多，不只遮陽，可能因為材質的關係，整顆頭都不會燙。然後，還真的碰到那不識相的小孩跑來問我：「天那麼熱，妳怎麼還穿長袖的外套？」氣死我了——怎麼不看看排隊上船的人，起碼有一半都有穿，幹嘛只問我？——我到現在也還沒買什麼冰峰衣，但是穿了號稱抗UV的外套，心裡本來就嘀嘀咕咕，夏天穿長袖！其實坐船倒是不用，都在船艙裡，覺得穿著真不知是什麼意思。可是，第二天大健走，貪圖輕鬆沒穿，後來發現沒袖子的地方，全變成紅黑色，本來並不覺得我的皮膚是白的，這才知道，原來沒曬到的地方，相較之下，竟然還是蠻白的。外套實用，相比之下，臉沒什麼曬傷，草帽太給力了。

2.我不會暈船，所以行前並不擔心。可網上教買各種暈船藥，我看了突然緊張起來。自己用的獨門抗暈船法，是上船兩小時前不進食少喝水——不過，看來我還是就是有不暈船的體質。我可以盯著海看兩小時都不覺得厭煩，一面還在心中不停炫耀：克萊因，你會嫉妒我。之前發現一個叫做牛藍色的藍，真的好喜歡——不過，從台東到蘭嶼的海，並不是牛藍色，也不是地中海那種正藍色，帶點灰綠的明亮而不刺眼，有人說是蒂芬妮綠，我不十分確定，但眼睛喜歡，看飽飽。船上有很多人暈船在吐。難怪台東的計程車司機，一副「妳可能會完蛋」的「憂形於色」，一再告訴我，「妳就要注意浪啊，注意浪大的時候。」我一直附和說，好的好的，我會注意。可我到底可以注意什麼啊？難道浪大時，我就有什麼本事，對它說：停下來吧，你們這些浪。但敝人旅行的美德就是隨和，大家怎麼說，我都說嗯嗯嗯，好好好。富岡漁港叫做小牛的那位小姐，我不認識妳，但我永遠感激妳——我在富岡漁港做了蠢事，還勞動了在路邊的一位先生用機車載我到碼頭，小牛小姐也是算在把我從蠢事中解決出來的「團隊之一」——蠢事太丟人，我不好意思說，但我確實是從蠢事中化險為夷地去到了蘭嶼。也感謝網路上推薦阿宏的魚店的朋友，後來回程時，我在阿宏的魚店吃了此生難得好吃的生魚片。除了份量太大之外，完全沒得抱怨。算算有好久沒吃生魚片了，阿宏的店就在富岡漁港的小餐廳街上，我抓了下船與搭台鐵中間的時間吃，非常滿意與推薦。

3.我住在上下船都方便的椰油部落。民宿老闆解釋了一堆其實我也不是很懂，但總之我後來竟然換到另一間民宿在小山丘上的海景房——我一向對升級到海景房很漠然，覺得我有腳，自己就可以走去看海。不過，真住到可以眺望海的房間，才知道好處。——我對任何房間好壞的判準只有一個，就是那個空間會不會讓我想寫東西——這次在蘭嶼，就像有次在羅馬，那個房間一進去，我就覺得，天啊，這是我「夢中的房間」。那個房間可以寫一切東西——要不是我計畫了要在蘭嶼旅行，馬上就想動筆。現在我雖然離開了，但還是在心裡「帶著那個房間」。

4.看到很多羊，跑得非常優雅的小豬與大豬——有人跟我說要早上五點半起來去海邊看，我沒照做，但還是在出門時，剛好迎面看到——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豬跑步會令人那麼快樂？木柵偶爾會看到跑得靈活的鼬，蘭嶼的豬跑起來也是飛快，像鼬。且蘭嶼的貓竟然親人到會抱住人的腳踝撒嬌，碰到這樣的貓不跟牠玩玩也太沒人性了，就玩了一陣，可也幾乎讓我在路上動彈不得了好久。

那是一隻背上有棗金與棗黑毛交錯的白貓。至於狗都會大叫，不過不很兇，所以我也不怕。

5.一到民宿下褟，就打電話約導覽。我本來想騎腳踏車的，民宿老闆給了我公車時刻表，但是所有人只要聽到我打聽公車是不是會來，都主動建議用機車載我——這次在蘭嶼的交通算是有一點複雜，公車我始終沒見到蹤影，可也不好破壞它的名聲，因為我都是還沒到時刻，就被好心人用各種方法捎一程——不過，我自己從野銀部落走到了東清部落。全部只花不到一小時——事實上，我覺得徒步環島不真的有問題，走六到八個小時，我覺得對我來說，絕對能走。只是我的配備並不對，以水來說，我就帶了可愛可愛的一個小水壺，這可不是走六小時的配備，所以我也很認份地只走了野銀到東清一段，可對自信心大有幫助——在這種艷陽天，都能從野銀部落走到東清部落，還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呢，回台北時，我這樣給自己打氣。玩水與拼板舟在東清，對地下屋有興趣，在野銀——野銀看起來有最多年輕人，為了吃個蛋餅，我在一九八四前等了二十分鐘——比我慢到的，則需等半小時——為何不在椰油吃了早餐再過來呢？原來前一夜就有小攤商跟我說，因為部落裡有人過世，第二天為了同表哀悼，商家多不營業。那晚我在安逸酒吧外看了一眼，因為人太多就沒進去，其他名店就這裡帶個果汁，那裡買點香腸什麼的——但第二天，果真多沒開門——因為我是清晨就出來蹓躂，還見到了喪事的隊伍。同表哀悼，我也是有感的。不過，事實上，還是有幾家店開著的，其中一家我進去解決了餐飲，非常美味與宜人，不過，應該是與當地比較沒有強烈連結的外地落地開的店——感覺也有這一類。椰油是因為哀傷，野銀店家供不應求，東清則有不少是選在星期四公休（或是要等晚上才熱鬧起來，這我不知），但總之，到不熟的地方，會有這一類不在預期中的狀況，我是有心理準備的，所以雖然蛋餅等了二十分鐘，我可是被半邀請半命令地在涼台裡吃完的！！！

6.一開始，我還很懷疑，這樣好嗎？要我在這種類似世界遺產的建築裡吃蛋餅？我豈不會太不像樣？不過，後來聽最多也最有啟發的，除了地下屋以外，就是關於涼台的部分——也才深深地了解到涼台的重要性，以及我可以在涼台吃蛋餅所代表的意義——關於建築，或說空間的部分，是這次旅行受到最大啟發的部分。我聽了很多是「內部的經驗與感受」，但一邊聽（我當然不是跑到蘭嶼吃蛋餅的，所以一邊吃，一邊還是耳朵豎得直直的，在聽另一個不是我預約的導覽說的話），一邊會不斷想，這對外部的人來說，啟示是多麼大啊！藤森照信應該會有很多話想說吧！連我都覺得一肚子話——回來補做一些功課，發現有從純建築理論研究的，就比較沒什麼「內容」，看到有從列斐弗爾的理論出發的，我不禁拍案，這就對了！事實上，如果不聽達悟族人自己講述，那其中有很多文化上的眉眉角角，完全不是從「一般性的建築概念」就可以推測與知道的，所以內部的知識非常的關鍵。不過，在同時，我也覺得內部與外部會看到不一樣的東西，如果能將兩者對照，會非常有意思——我並不是這方面的達人，文化的衝擊後，現在還暫時在消化中——我猜想，現在達悟族人都是以普通話來講解給我們聽，也許有些東西會在語言中失落或簡化，也許如果有全部達悟語先說，然後翻譯，或許對知識與文化的保存會更完整與深入。這部分，我也還沒做功課，這篇也不是遊記，就是先把有些可能會忘掉的東西，先筆記一下：我覺得，在達悟族人的空間感中，有些東西是非常「反現代」，也是足以批判現代性建築的思維——這不是只從風土建築的想法去看，而是有某些實質，本身是非常豐富與珍貴的——不過，這還只是初步接觸的感受，改天再問問找找建築專業的人（或書），才能確認一些想法。